aileen瑭

第二十一章

 

都大会的第一场比赛，对于目标是全国大赛的青春学园来说，即使对手是区域赛的冠军，也丝毫阻挡不了他们获得胜利的脚步。与地区预赛的第一场一样，都大会的第一场比赛也要求参赛队伍五场全部打完，不论比分如何。

 

与地区预赛时不同的是，手冢国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单打一号的位置上。

 

所以今天青学的比赛场地周围的人数，比别的场地明显多了几倍。

 

“不动峰，山吹中，圣鲁道夫……”乾边写边记，一边念叨着叫得上名号的学校，目光一扫，“啊，迹部，连冰帝都来了么。都大会排的上名号的学校都来看比赛了呢。”

 

大石笑了笑，“果然，大家都还是很在意手冢呢。”

 

不二随着乾的目光望过去场地旁边，正好与迹部投过来的目光相接，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场上的比赛。此时两个人都已经在场边站定，手冢干脆利落地发球得分，引起场外的一阵惊呼。

 

“好厉害！不愧是手冢部长！”

 

“部长的实力才不是这样。”不二循声转过头，看到越前一脸不甘却又心悦诚服的表情，迎着大家诧异的目光接着道，“刚才的不过是热身练习。”

 

不二弯了弯嘴角，看来那天的比赛，手冢果然很尽力，“对手冢来说，”此时他竟然觉得心里满是苦涩，“很少有对手能让他使出浑身解数。”然后不二睁开眼，定定地看着越前。

 

越前被不二看得一愣，竟有种隐隐的心虚之感，所以他在听到不二对他说，“越前，过来一下。”的时候，不自觉地抬脚就跟了过去，直到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才后知后觉地抱怨道，“前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比赛后再说吗？”

 

不二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反正手冢的真正实力你已经见识过一部分了，不是吗？”

 

戴着帽子的少年领悟过来这句话的信息，惊讶地睁大了眼镜，看着面前这位他一直看不透的前辈，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一部分？”

 

不二敛起微笑，睁开了海蓝色地眼镜，注视着眼前这个被手冢寄予厚望的后辈，一字一顿地说，“当然，你以为你跟手冢的比赛，他使出全力了吗？”然后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手冢的左臂，一直有伤吧。”

 

不二满意地看着少年眼里的震惊，按了按他的帽檐，转身要走，却听到背后传来越前低低的声音：“那天跟部长比完赛后……我和我父亲打了一场，然后我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二脚步一顿。

 

“老爸说……部长比我强很多很多……他说他之所以让我从美国转学回来，是因为龙崎老师告诉他这里有一个跟他一样将来可以站在世界顶峰的人……”越前仿佛沉浸在自顾自的叙述中，他抬起头，对着不二的背影，开口道，“那天，部长跟我说，越前，成为青学的支柱吧。”

 

不二转过身，对上少年的眼睛，里面满满的是茫然与不确定。原来……这是你的愿望啊，手冢。他走回去，轻轻地抬了抬越前的帽檐，轻柔道，“越前，回去之后我们打一场吧？”

 

“啊？”越前茫然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不二离开的背影，他歪了歪头，却感觉，这位学长，他从来都看不懂。

 

今天的比赛对于青学来说并不激烈，因此早早回去后他们便呆在球场继续训练，为下一场对战圣鲁道夫做准备。得知不二要跟越前打一场，手冢眸底一凝，沉声问道，“不二，你是认真的？”

 

不二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却无所谓地笑道，“果然手冢觉得我不是认真的人呢……不过，这次我是认真的哟。”

 

“……很快就要对圣鲁道夫了，这时候比赛并不明智。”就是因为感觉到你要来真的才担心好吗……手冢头痛地想。

 

“手冢，”不二睁开眼，用自己海蓝色的眸子认真地盯着手冢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干涉你和越前的比赛，你也别干涉我的。”

 

手冢脸色一僵，讶异又心虚地瞧着不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二走向球场，站到越前的对面。

 

也许是第一场练习赛，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对决太罕见，不二和越前的比赛甫一开始就吸拢了网球部大多数人的目光，手冢站在一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场上不二和越前打得近乎势均力敌，心中五味陈杂。

 

“不二看起来蛮认真的嘛……”龙崎老师笑着说道。

 

手冢没有回答，只专注地盯着不二脸上快意又带着点决然的笑容，明明一脸认真的样子，却三种回击球只挑一种来用，仍然远远没有展现出他的真实实力，不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二看着越前一次又一次地打着在别人眼中已经毫无作用的扣杀，心里却越发沉重，直到看到越前的一次扣杀触网，他一愣，恍惚间感觉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是呢，他突然笑起来，一年前跟手冢练球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执着地要自己使用巨熊回击，然后也是同样的，一次扣杀触网……看来，自己的绝招快要被越前破解了呢。

 

看了眼手中的球拍，不二心中低叹，这两个人……果真是非常相似呢……越前这样才华横溢又坚定的孩子，果然能让人放心地把责任交到他身上吧？

 

这样想着，不二手上却仍然丝毫不留情面，看到手冢和桃城的练习赛居然五分钟快速地结束了战斗，而自己这边却因为绝招被破解，而和越前陷入了长久的拉锯战，微微抿了下嘴角，疾奔几步放短球得分，却看见一滴水珠滴落下来，在红土场上氤氲成一滩深色的水渍。

 

咦？不二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盖，要下雨了么……他有些恍然地想着，却被越前的一句话拉回了赛场。

 

“前辈，要弃权了么？”抬了抬帽子，露出脸上的OK绷，越前笑得张扬而挑衅。

 

这么挑衅么……不二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弃权就太怂了”跃跃欲试的后辈，“这种程度的雨，不算什么。”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明白手冢想要告诉你的，那么，我会打完这场比赛。

 

雨势的迅猛超出了大家的想象，本来淅淅沥沥的一两滴很快就变成了哗啦啦劈头盖脸的倾盆大雨，天色暗得如同夜晚，整个网球场上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水膜，网球击打在地面的时候会发出啪啪的清脆水声。于是之前比到一半的练习赛都停止了下来，正选们收拾好东西都准备撤离的时候，本应该寂静的赛场中传来的声音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他们两个……怎么还在打？”大石讶异道。

 

手冢从刚才结束了和桃城的比赛之后，目光就没有再离开过不二身上，看到不二双脚重重地踩在有积水的地面努力而巧妙地保持着平衡，用比平时更大的力度把那课小小的黄色球回击过去，时不时撩开被雨水黏在额头而挡住视线的发丝，心中一片烦闷，如同被塞了一块千斤大石，无处安放。

 

既然不二知道自己跟越前打了比赛，那么这场不二和越前的这场莫名其妙的比赛来由也可以得到解释，可是，不二的动机他却想不明白。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没有感受到恋人的疏离，手冢自认足够了解不二，所以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后者身上是不是流露出来的迷茫、失落、不甘和难过，但是让手冢感到无力的是，从不二的表现看来这些情绪好像正是因为自己，自己却丝毫没有头绪，因此面对不肯对自己坦然相待的恋人，手冢也只能心疼却无力地注视着。

 

正如现在。

 

雨仍然在下大，看到不二被湿透了的运动衣紧贴着的身体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因为寒冷而微微的颤抖，手冢的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想要用部长的权威叫停这场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练习赛，但是看到不二脸上坚定的表情，想到之前不二对他说的话，他又似乎顿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任心中的那块巨石越来越重，把他自己折磨得心烦意乱。

 

在一旁的菊丸担忧地跳来跳去，一边不满地叫着“手冢你快叫他们停下来啊！”一边转过头去看自家部长，却又被吓到似的转过头立马跳开手冢的身边，伸出食指戳戳大石，惶恐道：“大，大石……部长的表情……好恐怖！”说罢指了指手冢紧紧抿着的嘴角和蹙在一起的眉头。

 

大石闻言看了看浑身笼罩在低气压下的手冢，心里略微奇怪为什么手冢明明好像不满这种行为却还不叫停，刚想开口，就听到龙崎老师暴怒的声音：“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还不结束比赛？！一场练习赛而已！生病了怎么办？！”

 

听到龙崎老师的话，手冢舒一口气，仿佛一个濒临溺水的人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第二十二章

 

下雨后的部活全部提前结束，部员们很快三三两两地散去，转眼间部活室就只剩下了手冢和不二。看到不二自己的毛巾擦完头发后已经湿透，手冢从更衣柜里翻出自己的毛巾裹在不二身上，不二看了手冢一眼，把刚才手冢给他裹的毛巾扯下来丢给手冢，“你身上也湿了。”

 

手冢无奈地脱下外套给不二看自己湿的并不是很厉害的里衣，而后干脆直接抓住不二的一只手替他抹干净上面残留的水渍，不二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却眼神放空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冢，你跟越前比赛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不二突然开口问道，语气毫无波澜。

 

手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回答道，“恩。”

 

不二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提起了一个似乎毫无关系的话题，“听说你刚才跟阿桃的比赛，五分钟就结束了？”

 

手冢隐隐约约从不二的表现中觉得哪里不对，谨慎地应了声，却听到恋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为了点拨后辈，手冢真是认真呢。”

 

“……这是作为前辈应该做的。”

 

“前辈应该做的么……”不二低声念叨着，抬起头来看了眼手冢，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手冢扶了扶眼镜，沉声问道，“刚才和越前的比赛，你为什么没有全力争胜？”明明看上去像是要认真的样子，却依旧没有使出全力，乾抱怨说得不到不二的真实资料，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从来看不懂不二的网球？有时候打的很随意，但是有时候又会让人有新的发现，单从网球来说，被称为天才的不二，在手冢心中一直是一个最有力却又最看不清的劲敌，“不二，真正的你到底在哪里？”

 

不二猛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手冢，手冢被不二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甘、哀伤与无辜深深震到，心里仿佛被一只重拳锤了一下，却又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并不是很严厉的问话怎么触动了不二的心事，只能愣愣地看着不二低下头去。

 

果然……他还是介意这个的么……满嘴的苦涩让不二几乎无法回答手冢的疑问，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手冢，我似乎怎样都无法认真的对待胜……将对手的潜能激发到极限，享受惊险的乐趣……我仅仅是如此而已……”还是说出来了……不二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恐惧与担忧，把自己对待网球真正态度说出来之后，如此热爱网球又渴求胜利的手冢……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不二忐忑地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手冢震惊却又心痛的表情，苦笑了下，自顾自地决然道，“如果构成了阻碍的话……就把我从正选名单中剔除吧。”做出了抉择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仿佛以后的胸腔只余下巨大的空落，不知道是因为网球一直是联系自己和手冢的重要工具，还是因为本身自己对网球的喜爱，在说完这句话的一刻，涌上心头的不甘与难过让不二突然意识到网球在他心中已经占了这么大的比例，但是……

 

手冢微微一颤，控制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怒气与震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不二，深棕色的眸子底下翻滚着层层的乌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锋利凛冽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裹挟着主人的怒意直直地刺向不二：“不二！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二感受到恋人勃发的怒气，心底微微刺痛，却强笑着说，“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看到手冢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下意识想要逃离，却仍然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对手冢来说……有这样一个对胜利不执著、比赛做不到全力以赴的队友在队里……是一种负担吧？”他顿了顿，声音越发低落起来，“我知道手冢喜欢的是做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的人呢……但是，现在手冢知道了，我并不是这样的人。”不二想要扯出一抹微笑，可是这句话里隐含的可能性让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攫住，疼的让他想要尖叫，“但是……这并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可能像越前那样的人……才可以成为支柱，跟手冢一起承担起责任吧……而我继续呆在队里，呆在手冢身边的话，”不二的发丝紧紧地贴住他的前额，让人看不清表情，最后的一句话几不可闻，“只会对手冢造成困扰……对吧？”

 

手冢一字一句地听着不二的每一句话，努力想要看清不二的表情，却只能看到湿润的额发服帖而温顺地覆在不二的额头上，末端的发梢还时不时滴下两滴水珠，因为寒冷而比平时更白的脸庞有些微微的颤抖，让手冢情不自禁地想要把他搂到怀里，而不二的语气中清晰而直白传达出的那种绝望和难过，甚至于最后带着一丝委屈的那句话，都神奇地让手冢心底刚才翻涌着的怒意犹如潮水一般地褪去，只余留下巨大的震惊与心疼。

 

不二低着头，有点不安地感受到手冢的沉默，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里，但他刚抬脚欲走就被手冢伸手抵住了下颌，脸被迫抬起来直视那张轮廓分明此时却显得有些冷硬的脸庞，然后他听到手冢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对个屁！”

 

明明刚才心中还无比绝望，现在却因为手冢少有的失态有点忍俊不禁，不二默默感叹着自己的情绪真是容易被手冢牵着走，刚要溢出口的笑声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激烈吮吻生生堵了回去。不二原本准备好等待最终审判的心情被这个吻搅得紊乱，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被动着承受着手冢的需索。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嘴唇分开后，手冢低喘着把头靠在不二肩上，平复自己紊乱了的呼吸，刚才不二的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要离开他的信息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以至于下意识地要通过这种方式确定人还在自己身边，并且能够如他所希望地一般一直在他身边。手冢扣着不二的肩，平缓呼吸的同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头脑里的一团乱麻，直到不二被手冢呼在他脖颈间的热气弄得面红耳赤得快要忍不住把人推开的时候，手冢终于开口，坚定地沉声道，“不二，你不要离开我。”

 

不二想要咧着嘴角取笑他明明是请求的话却说得好像是命令，但是本来低落到极点的心情被手冢的这句话神奇地一下子抚慰好的那种充盈满足又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他差点忍不住红了眼眶，于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感受到恋人的情绪变化，手冢心里微微一松，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不二的脸颊，然后抬起头，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用极其认真的表情，专注地与不二对视，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不二，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不管你对网球的兴趣来源于什么，都丝毫不影响我渴求着你同我一起站在赛场上的心情。”他顿了顿，眼底满是深情，“周助，我永远需要你。”

 

不二感觉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控制不住要喜悦地呐喊，之前的顾虑、难过与绝望全都在手冢深情又认真的表情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向着心底汹涌而来毫无节制的快乐与满足缴械投降，面上却又因为手冢一脸严肃地说着如此缱绻的情话这种违规行为而抑制不住地泛上红晕，心里哀叹着手冢身上有着他最爱的冷冽稳重气质，却又永远能在恰当的时候恰如其分地讨好恋人，让自己根本拿他毫无办法，恐怕一辈子就要交待到这个人手上。

 

但是不二低叹了口气，抬起头问道，“手冢，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呢？”

 

手冢被不二问得一愣，略带茫然地看着恋人，不二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只是陪伴，那么我可不会满足哦，”他定定地看着手冢，“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把责任分担给我一些呢？”

 

明白了不二的意思，手冢霎时间哑然，刚欲解释什么，却被不二的手指轻轻抵住了唇瓣，感受到恋人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顺的蜜棕色发丝蹭的自己的脖颈有些微痒，轻柔平缓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国光……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心情，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不二低叹一声，“你在顾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看着你承担了这么多责任的我，也会心疼的啊？”顿了顿，坚定地说：“国光，我愿意一直陪伴着你，不需要你的保护，而是站在你的身边。”

 

手冢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现在不二能够靠在他怀里，就让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他伸手搂紧不二，喟叹了一声，“周助，你怎么能这么好……”那么温柔又那么坚强，总让手冢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拥有这么优秀的他。

 

周助，你怎么能这么好。

TBC